○刘忆斯
再有几天,就是3月8日,女人的节日。最好的礼物,莫过于送上辛波斯卡这首《一个女人的画像》:
她一定乐于讨好。
乐于改变至完全不必改变的地步。
这尝试很容易,不可能,很困难,很值得。
她的眼睛可根据需要时而深蓝,时而灰白,阴暗,活泼,无缘由地充满泪水。
她与他同眠,仿佛露水姻缘,仿佛一生一世。
她愿意为他生四个孩子,不生孩子,一个孩子。
天真无邪,却能提供最佳劝告。
身体虚弱,却能举起最沉重的负荷。
肩膀上现在没有头,但以后会有。
阅读雅斯贝斯和妇女杂志。
不知道螺丝是做什么用的,却打算建一座桥。
年轻,年轻如昔,永远年轻如昔。
她手里握着断了一只翅膀的麻雀,
为长期远程的旅行积攒的私房钱,
一把切肉刀,糊状膏药,一口伏特加酒。
她这么卖力要奔向何方,她不累吗?
一点也不,只稍微有点,非常,没有关系。
她若非爱他,便是下定决心爱他。
为了更好,为了更坏,为了老天爷的缘故。
多么谦卑,又多么让人崇拜。多么柔弱,又多么能量无穷。多么渺小,又多么崇高伟大。这,就是女人。虽然标题是一个女人的画像,但每一个女人都能从这首诗中照出自己的容貌,心境,以及生命的故事。
我喜欢辛波斯卡的诗。相比茨维塔耶娃,她更豁达,淡然;相比普拉斯,她更自如,幽默。“我了解爱无法理解的事物,我原谅爱无法原谅的一切。”她说。两句话,道出了生活的无常与无奈,以及诗意。如果将之用作女性为争取权益而奋斗百年的注脚,也是悲壮且悲悯的。
1857年3月8日,纽约的制衣和纺织女工走上街头,抗议恶劣的工作条件和低薪。尽管当局出动警察攻击并驱散了抗议人群,但这次抗议活动促成了两年后第一个女性工会组织的建立。这也是女性平权运动的先声。此后,女性争取平等参与社会的运动风起云涌,但直到1975年,联合国才确认并庆祝“三八节”这个全世界女性共有的节日。此时,时间已经走过了118个年头。
说到关于男女平权的著作,可谓汗牛充栋,但让我印象最深刻的,却是弗吉尼亚·吴尔夫那个只有千字的“莎士比亚的妹妹”的故事。她创作这个故事的灵感(或说是刺激),是一位老绅士对她说:“猫进不了天堂。女人写不出莎剧。”吴尔夫被尊为“女性主义的先锋”,这个称号说来抽象,倒不如说她致力于让女性发现自己能够生活和写诗,致力于让自杀的“莎士比亚的妹妹”得以复活。
吴尔夫的愤怒,或者说她的力量,来自她的书架——一个在她那个时代对女性而言,伪善而且空荡的书架。“一个女人如果打算写小说,那她一定要有钱,还要有一间自己的房间。”这,是吴尔夫的名言。
我的女儿才10岁,还不会写小说,也不会写诗,但她爱看爱读。她有自己的房间,也有自己的书架,上面有男作家的书,也有女作家的书,但在她看来,一本书最重要的是好不好看,至于作者是男是女,根本不重要。她的书架以及她生活的这个时代,足以告慰吴尔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