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鼎
开张了!四字招牌也挂了起来——有读者可能会觉得不伦不类,司马迁和庄周可说是风牛马不相及。可我的意思是,两位大贤分别在历史、哲学领域树立了光辉典范,我辈虽不能至,心向往之。如今这个小小专栏,话题也无外乎史哲类新书,题以二贤名讳,算是拜一拜“祖师爷”吧!哈哈。闲言少叙,开篇谈一谈《未来简史》这本书。
无论是从题目上还是内容上看,以色列青年历史学者尤瓦尔·赫拉利的《未来简史》(下简称《未来》),都是他那部《人类简史》(下简称《人类》)的后续之作。从动物到上帝,从上帝到智人,再从智人到神人,一个“已死”一个“当立”。甚至可以说,前者整部书都是对后者末章“智人末日”的扩写。
在写作风格上,赫拉利对人类史前史及成文历史的极简主义概括,他俯瞰整个生命进化史的宏观视角,以及他一边叙述一边调侃的幽默笔调,在《未来》中都得到了延续。
当赫拉利在《人类》中写道“不管是《汉谟拉比法典》还是《独立宣言》所声称的公平正义原则……只存在于智人的共同想象中”时,无疑有种虚无主义的味道。以至于法律、金钱、神和国家这些维系人类文明的支柱,都被他一并说成是“虚构故事”时,我们可能还会感到一点点沮丧。
这种感觉并不陌生,我们曾经在尼采、海德格尔、福柯和德里达那里,得到过类似的馈赠。只不过这些艰深的思想家用了晦涩的语言和庞大的体系,赫拉利却善于运用通俗而形象的语言去预告同一件事情:人类想象的终结。
按照赫拉利在《未来》一书中的说法,“在18世纪以前,人类一直相信神,认为人类之所以神圣,是因为人类由神所创。在洛克、休谟和伏尔泰的时代,人文主义认为‘神是人类想象力的产物’”。尼采借古波斯拜火教创始人之口说“上帝已死”,正是要终结人类的宗教想象。
可是尼采终究没有终结自文艺复兴以来兴起的另外一个想象:在生物进化链条中处于巅峰地位的“宇宙之精华”“万物之灵长”(莎士比亚语)——人类对自己特殊性的想象。更来不及终结启蒙运动以来膜拜的两个新的想象:情感与理性,以及由此延伸出的文学和哲学。直至海德格尔宣布“形而上学已死”,霍金继说“哲学已死”,新锐学者热衷于解构经典文学,好像一切都面临着终结。
对此,赫拉利可谓烂熟于胸。顺着这条脉络,赫拉利在《未来》一书中继续发挥,直到他面临着一个后果:对终极想象的终结。
就好像他在《人类》中论断“人类和其他整个动物界并没有隔着一条不可逾越的护城河”,终结了人类对自身特殊性的想象;他在《未来》中分析了感觉、感情、灵魂以及心灵——也只是人文主义的想象,而本质上只是一些极为复杂的“生化算法”。就连人类的想象力本身“一样只是生化算法的产物”。
至此,好像人类的想象已经被赫拉利所预见到的新兴宗教“数据主义”终结了。然而,他也为自己制造了一个难题:他一直在用想象的方式去谈论各种想象的终结,包括对生命本质的想象和对人类未来的想象,他如何终结自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