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家瑜
聊《光与暗的故事》这本书,就得先从美国的写实派画家爱德华·霍普说起。这位十九世纪被称为美国伟大的写实主义画家,以寂寥且冷静的风格,描绘了美国那个年代中产的孤独与疏离感,那些由画家眼中凝视的构图,不管是风景还是人物,皆是冷峻而隔绝的。你在其中得到的故事必然是像钱德勒或布洛克那些被置放在主流文学之外,那些冷硬的主人翁们,对这个世界,尽情嘲弄、毫不在乎。那些男人女人生活在色彩并不明媚的时代,被困在一个小空间里,既没有欢愉的回忆,也无积极的目标。
霍普在纽约哈德逊河一个小镇出生。受母亲影响,开始画画。后来也为了生计,画过电影广告、漫画,但他最爱的还是油画。他喜欢巴黎,曾在那里住过一段时间,那时的抽象派、野兽派、表现主义兴起,可是他仍坚持他的写实风格。他的画风影响了后来美国许多写实派后起之秀,这一流派被称为垃圾桶画派(ashcan school)。
那么霍普的画作又和我们接下来要讲的这本书有何关系呢?和劳伦斯·布洛克及美国知名的作家如史蒂芬·金、迈克尔·康奈利等有何关系呢?
布洛克有一天突发奇想,和他的经纪人商量,可否以爱德华·霍普的画作为题材,请小说家们各写篇小说,既可以是对画作的延伸,也可以另选主题,但前题是要喜欢霍普的作品。于是布洛克先生登高一呼,就有了这一本《光与暗的故事》。
霍普最有名的画应是“夜鹰”。这画是他于1942年60岁时创作的,那时是美国经济大萧条年代,无数人的美国梦破灭。画家在深夜街道看见一家未打烊的餐厅里,白色的灯光下只有一个侍者、一对男女和一个背着门窗的男人。而这画,在迈克尔·康奈利这个忠实粉丝(谁说不是呢?他的波许警探系列第一本,结尾就是和这画有关)的笔下,成了一个侦探故事。这就是创作的魅力,迈克尔·康奈利笔下的侦探在一间展示《夜鹰》的博物馆里碰上了一位女孩,他们谈到画作中那个孤独的背影可能是城巿的遗忘者,女孩说着她对这画的观感——“我是来找灵感的,我觉得我可以写上一百万字讲这幅画呢,我有问题的时候就来这里,然后问题就解决了。”迈克尔·康奈利将自己与侦探以及那幅《夜鹰》结合,并编织出美丽的故事,宛如高昂的合奏曲。
还有,布洛克也在他的凯勒杀手系列多次向霍普致意,他这篇《秋天里的自助机器用餐店》描述了一位手捧咖啡的女人,这个落魄的老女人在霍普画里戴着软呢帽,独坐在餐厅里。老女人在布洛克笔下则出现多次,她用了一个小诡计在餐厅骗了一些钱来付租金。布洛克说,每幅画作中虽然只是那一瞬间的定格,但却彷佛有着无限的时间和故事等着开展。那由真实存在的物体引出的抽象之感,让那些作家无法抗拒。尼可拉·克里斯多弗的《海边的房间》充满了奇思异想;而史蒂芬·金把音乐房奏成恐怖……这些知名作家的背书与敬意,献出一个个虚构的动人故事,如教徒们手上的一束玫瑰。
是啊,创作者们在开一个派对,有花有香槟有音乐,他们把虚构的、模糊的故事写出来,掷到天空,并散落成为霍普的色彩、人物和那避也避不开的孤独。在《光与暗的故事》里的众多小说家耸耸肩说:“谁能不爱爱德华·霍普呢?”